翌日,清晨。
段双从府外疾步走来,对着坐在书房的顾凉,抱拳道,“小姐,人送去青州了。”
顾凉挑眉,“他愿意?”
段双回道,“一开始是不愿的,后面配合二殿下演了一场劫杀戏,他信了。”
或许是演得太过逼真。
还真的见了点血。
清羽身边那个奴侍为了护主,主动迎上了刺客的剑,当场便没了。
不然清羽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京都。
顾凉点了点头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看来李景霂是决定要保下清羽肚子里这个孩子了。
一个青楼贱籍为皇室贵女生的孩子。
她已经能料想到,追随李云霁那群文官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生动了。
“对了小姐,二殿下临行前,留了一句话给您。”
“什么?”
段双清了清喉咙,学着李景霂那低沉的嗓音念道。
“顾君此后莫要再分心其他,好好准备会试为正。本殿这便要前往云州,望顾君莫要忘了温书。”
顾凉:“……”
她看起来有这般靠不住吗?
真是呕心沥血,次次叮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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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商时节。
连日来的雨下个没完。
一雨渐冷,整个京都笼罩着一层深秋萧瑟的凉意。
这月以来,一道道急折从地州递入京都,随之而来的,是一批又一批官员被入狱流放。
至楚玉与李景霂回京那日,女皇下令,已判处官员七十八人。
朝野震动,人人自危。
生怕不慎被牵扯进这桩案子里。
这是大乾史上最为浩大的一桩科举舞弊案,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员,显然也忽视了女皇陛下荡清内患的决心。
所有涉案之人,无一幸免。
所有贪污赃款均没入国库,抄家的抄家,革职的革职,流放的流放。
涉嫌舞弊的举子尽数被革除功名,补录上来的竟有半数之多。
同时也牵涉了一些积年陈案。
比如,前内阁齐瑞齐大学士那位宠爱的庶女,被入狱的官员当做减刑的筹码供了出来,功名也被革了。
自此,齐家彻底绝了气数,残余势力也如树倒弥孙散,内阁重新洗牌。
在李景霂和楚玉的积极谏言下,大乾朝随之颁布了一系列科举改革的政令。
从明年春的会试开始施行。
而这位素来以暴戾纨绔闻名的二皇女,也终于走入了殿前。
多日以来的阴雨绵绵,今日终于放晴。
碧空如洗,纤尘不染。
大乾的上空,也清透干净了许多。
青岚支起窗户,将兰花放到窗下晒日光,看向坐在院子里专注练字的人,会心一笑。
他端着新泡好的茶,走到顾凉身侧,替她重新倒了一杯。
看着顾凉笔下的字愈发进益,赞叹道,“妻主,你这笔锋越来越妙了。”
顾凉提笔写下最后一字,才放下毛笔,抬眸看向青岚。
“我的字,再怎么练,也是不及阿岚。”
她将人抱坐在怀里,重新铺了一张宣纸,“阿岚为我写几个字吧?”
“写什么字?”
“就写……”顾凉微微一笑,“问妻主安。”
这是曾经牵动她心弦的四个字。
青岚微顿,垂了下眸,转而又望着她温柔笑开,“好。”
他拿起毛笔,行云流水,一笔一划极为流畅。
顾凉看着他温雅的侧脸,又看了一眼落在纸上苍劲的字,忽然问道,“阿岚,是在何处习的字?”
青岚笔尖顿了下,一滴细小的墨溅到他衣袖上。
“妻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
“只是喟叹,阿岚这笔字,若无个十年的功力,怕是不易得。”
“都是些微末巧技罢了。”
“既然都是练字,不若以后阿岚来指点我可好?”
青岚微微松了口气,不露痕迹的放下毛笔,“也就是妻主喜欢,孟先生给的那几本字帖都是名家,可比我的好多了。”
顾凉温和的笑了笑。
青岚起身,“妻主,我去给兰花松松土。”
“嗯。”
顾凉看了过去。
他的背影与院落里移栽来的翠竹相得益彰,月白色的长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柏、风雅隽永。
倒比她曾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哥儿还要清雅矜贵。
顾凉眸色幽深。
她从袖下拿出云州来的第一封家书,是青岚侍君刚到云州时便写的。
昨日整理书房时,被她翻了出来。
看到发黄的信纸上,那个问妻主安的笔迹,顾凉微微一哂。
将信纸攥紧成团。
青岚,你究竟是谁呢?
窗台下,青岚察觉到顾凉探究的目光,也抬头看过去,唇畔的笑意依旧温柔如清风。
顾凉将那团揉皱的纸摁在桌上。
不管你是谁——
此后都会是我唯一的正君。
青岚似是从她那双淡眸里读出一些复杂的情绪。
心蓦地漏了一拍。
无论我是谁——
此后你都是我唯一的妻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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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廿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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